而塔雷伯另一大作《反脆弱》更適合拿來和《槓鈴處方》對照。
什麼叫反脆弱?塔雷伯認為脆弱的相反並不是堅固,而是「反脆弱」。
因為堅固的物體並不會從碰撞中獲益,最多只是維持原狀,但反脆弱的物體卻可以從中得到好處。如人體骨骼肌肉遇到適當壓力,沒有崩潰反而向上適應的現象。
反脆弱的核心思想是:當具備對環境的高度適應力時,便無畏波動甚至熱愛風險。
物種汰弱留強的演化法則、細菌的抗藥性、人體的免疫系統等等自然現象都是反脆弱不言自明的證據。
高度不確定性的當代社會,具備反脆弱性是生存的重要能力,不用過度擔心波動起伏,還能拉開與他者的差距甚至從中獲利。
如何擁有反脆弱性?
塔雷伯認為,先評估行動會帶來的「上檔利益和下檔損失」,務必確認下檔損失很有限,只做上檔利益大於下檔損失的事。
換句話說:損失或風險必須讓人可接受,而行動帶來的好處遠大於可能的風險。
我們先看看肌力訓練的下檔損失:
難以避免的運動傷害是從事任何運動的下檔損失,但肌力訓練的受傷機率其實遠低於其他類型運動項目。
一個訓練者的基本責任,就是盡可能降低受傷風險,讓每次訓練的風險都小到可以接受,像是仔細評估環境的安全性和訓練時的身體狀況。
而肌力訓練的上檔利益呢?
針對本篇所談的抗老化,肌力訓練很明確的好處就是減緩老化帶來的動作失能、肌肉骨質流失,甚至還能提升心理上的自信。
而一個長期訓練者在規律訓練後,更會產生身份認同。當你花費許多心力在健身房時,在健身房外也該做些「健身人會做的事」:
你會注意飲食,開始懂得分辨食物好壞,有的東西吃得很爽,但爽完就會在其他地方償還。
你會注意作息與睡眠,畢竟辛苦練完不睡就等於白練。
你會注意日常姿勢,坐太久反而不舒服。躺在沙發上滑手機整晚,腰痠背痛會告訴你爽完就要在其他地方償還。
你會認識自己的身體,這是你第一次知道背、屁股怎麼使用。平常痠痛的肩頸因為訓練愈來愈舒服,這感覺還真不賴。
你的生活會開始更有紀律、更有目標,因為每週就是要花時間跑他X的課表,不好好過生活可能下次就被重量壓得抬不起頭。
看起來肌力訓練的上檔利益接近無限。
肌力訓練好危險,那不訓練呢?
要你用五個詞形容肌力訓練,我想一定會有「危險」這個詞。
一堆厚重鐵片發出的聲響與激烈的嘶吼聲,讓人心生畏懼。訓練者動輒舉起一兩百斤的重量,更是多數人無法想像。
塔雷伯在《反脆弱》提到,沒必要承擔的風險需要閃避,但你卻該擁抱上檔利益很高的風險。
過度恐懼風險反而讓人退步不前,畢竟人們往往高估行動的風險,卻低估不行動的風險。
是的,肌力訓練就跟你的投資組合一樣可能會受傷,但你有想過不訓練的風險是什麼嗎?
《槓鈴處方》開頭用了一個同卵雙胞胎的「虛構故事」,告訴你同樣基因的兩個人,會因為後續數十年的不同選擇,而有南轅北轍的結局:
哥哥威爾是個運動狂熱者。他的一生,自律健康到你我身旁可能都沒有這樣的人。無論他的故事是否理想過頭,最終威爾在88歲時造訪蘇格蘭高地,恰好因腦中風猝逝。
威爾離開人世毫不拖泥帶水。值得注意的是,他健康到死前還有一名小他20歲的女友與他同遊。
菲爾則更像多數人,他熱愛沙發啤酒香菸電視垃圾食物。選擇安逸的菲爾,中年因各種慢性病交互影響逐漸衰弱,最終於58歲爆發心血管疾病而進加護病房。
生命最後一段時間,實質上與死亡無異,卻靠著現代醫療科技的進步而拖延死亡六週。
你想當威爾還是菲爾?
《槓鈴處方》深刻提醒了我們,活在這個便利又進步的當代世界,不訓練的風險有多大。
當你放棄對抗老化,又會有著怎樣可預期的晚景。
當我在說抗老化時,抗的到底是什麼?
老化其實有兩種:健康老化與病態老化。而病態老化包含了幾個特色:
- 代謝症候群
包含內臟型肥胖、胰島素阻抗、高血糖、高血壓、血脂異常。
- 肌少症與骨質疏鬆症
無需多言,就是肌肉骨質的流失。
- 衰弱
慢性疼痛的黃昏,性無能也愛無能。任何一點感冒、疼痛、擦傷都能擊垮你。
- 多重用藥
適量用藥可以舒緩症狀,但也僅止於此。由於藥物的副作用和藥物間的拮抗反應,多重用藥會讓人更脆弱。
諷刺的是,活在這個祖先們完全無法想像的世界,一切的先進便利進步、各種安逸脆弱的行為,都讓病態老化成為常態。
換個角度想,這也是人類史上,最有機會邁向健康老化的時刻:當醫療科技、各種人體健康知識、以及訓練出最強運動員的運動科學,都為你所用時。
人會老會衰退是自然法則無法逆轉,但你要用哪一種方式老化?這其實是一個選擇權的問題,有選擇權才有反脆弱性。
從急診科醫師到肌力體能教練
《槓鈴處方》的作者之一是 Jonathon Sullivan (下稱蘇利文),他本來是一名急診科醫生,在轉職教練後的某天,曾深深感嘆:
「當了教練以後,我救的人比醫生還多,而且是在來得及的時後。」
在長照問題導致各種相關人倫悲劇的今日,這句充滿「上游思維」的話實在是醍醐灌頂,讓本書能夠召喚出教練及相關從業者的使命感。
你可能會想酸,教練怎麼可能比醫生還會救人?出事生病還不是要看醫生吃藥開刀?
認為醫生功能只有開藥動手術,反而是小看醫學這個博大精深的領域。《槓鈴處方》帶我們回顧醫學的發展,告訴我們醫學應該包含以下兩重含義缺一不可:
- 治癒和保持健康的藝術和科學
- 開立處方的治療和作為
傳統的醫療包含治療傷病、維持健康,甚至還研究如何與自然世界相處。在科技的高速發展下,現代醫學的重點反而從維持健康轉向到治療疾病那端。
我們該怎麼保持健康?除了藥物之外還有什麼處方?畢竟大多時候我們都以爲看醫生吃藥一切就沒事了。
事實上我們的生活方式本身就是一種醫療。而藥物只佔醫療的一小部分。
即使藥物能緩解你的疼痛不適,卻沒有一種藥物能讓你更健康,除了運動之外。而運動這個獨立自主的醫療方式,更積極的面向更是告訴世人:每個人都對自己的健康負有一定責任。
什麼運動都有治療能力嗎?
運動有數千萬種,哪一種才能抗老化?讀者一定知道我又要賣瓜了。但就算不聽教練,也該聽聽醫生怎麼說。
本書的書名《槓鈴處方》,直接點破這個問題的答案:
以槓鈴為主的運動方式安排訓練,以及精準如處方箋藥物般的劑量反應。
蘇利文蘇醫師告訴你運動處方的五大原則:
- 安全性
- 寬廣的治療窗口
- 身體素質提升的全面性
- 在科學上具體而有效
- 有效且盡可能簡單
以槓鈴為主的肌力訓練,同時命中以上五點,因此成為最推薦的運動方式。限於篇幅我只談其中幾個:
何謂治療窗口?
運動醫療能從低劑量到高劑量,這個劑量的範圍就是治療窗口,每一次運動都能精準安排特定強度、次數、組數和休息時間等訓練變項。
這個劑量對不同身體狀態與訓練年資的人完全不同。劑量本身的範圍夠大,讓拄拐杖的奶奶和正值壯年的運動員都能進行訓練,這就是寬廣的治療窗口。
很明顯,多數運動的窗口都十分狹窄。
何謂身體素質全面性?
一般身體素質包含肌力、爆發力、活動度、平衡感、耐力和身體組成。任何以改善這些素質為長期目標的運動,才能稱為訓練。
從老年人到長青運動員
等一下,為什麼我家的爺爺奶奶會需要肌力爆發力?他們又不是運動員。
但他們不正需要健康的身體、強壯的骨骼、靈活的關節和穩定性平衡感嗎?其實你家爺奶需要的身體素質和運動員並沒有差太多。
甚至中年的你、壯年卻不運動的你,都需要這些酷東西,因為時間會毫不留情從你身上奪走肌肉、力量和相關的一切。
對抗時間、對抗病態老化帶來的種種衰退與疾病,讓健康活著健康老化成為一項「極限運動」。無論你認不認同,都沒人能逃避。
你或許會說,你朋友的朋友、那個誰誰誰還不是過得很健康卻死很早,那我幹嘛活得那麼痛苦?
訓練本來就不保證長壽,事實上沒有任何東西可以保證。重點是你打算怎麼面對必然會到來的衰老?你有沒有任何選擇權?
你可以嘲笑這都是商人的無良騙局、假裝病態老化跟女朋友一樣不存在。但你也可以現在就開始訓練,成為對抗病態老化的運動員。
死亡前夕,你在做什麼?
《反脆弱》告訴我們,追求長壽本身是脆弱的。因為你會為了這個念頭而進行各種不必要的行為:吃太多藥品保健食品、動了可以不動的手術、飲食過度「養生」等等⋯
當你害怕波動和壓力時,就和反脆弱背道而馳。
《槓鈴處方》不是教你靠運動長壽,因為運動醫療,或是其他醫療方式,都不能追求永生。老化是無法被治癒逆轉的,最多只能透過各種治療方式補血。
重點從來不是要活多久,而是請你想像一下,死亡前夕你會在哪裡?在長照機構的病床上求個痛快?還是在家中、在哪趟旅遊中,在親友身旁平靜離去?
運動醫療的價值在壓縮生命最後必然的痛苦,用三五年的時間緩慢死去絕對比不上只花三五分鐘。
整個生命中我們無法決定許多事,但要不要訓練要不要變強,實際上是少數可以「由你自己」決定的。
《槓鈴處方》告訴我們的故事不是老化多可怕,其實是人的自主性、能動性有多麽珍貴。